我醉欲眠君且去,明朝有意抱琴来。

【fgo】隙间之梦

隙间之梦

#群内接龙产物
#地球史月球史混杂,有奥德修斯与喀戎部分出现预警





『长蛇袭击雀鸟的巢穴,吞下了所有的八只幼鸟连同母鸟。因此阿开亚人将在墙垣精固的伊利昂鏖战九年,才能取得胜利。』

『然而,阿开亚人的统领,阿特柔斯之子啊,你仍需寻得那位勇者,佩琉斯之子,捷足的阿喀琉斯。』


奥德修斯听从其盟友阿伽门农的命令,自吕科墨得斯的宫殿带回俊美的神谕之子,要将他领上希腊人的船只。后者并未对他的伎俩报以怒火,阿喀琉斯只从喉间滚出一声低哼,便从善如流褪下一身女眷服饰,执起梣木长枪与其一同离开。

“自从我将你认出后,”奥德修斯于折返海岸的途中向沉默的年轻人搭话,“你不曾说过一句话。是你仍对此处的生活有所不舍?又或是责怪我的方法?但——”

“别再多说这些蠢话,奥德修斯。”兜帽之下的黄金眼眸向他投来尖锐一瞥,转瞬之间又隐没于阴影之中,杀气滚涌纵使他也不禁心里一颤。军队并未携带适合的一套铜甲,因此阿喀琉斯并未褪尽内衫,仅撕短了长裙,又穿上便于行军的长靴护甲便作罢——这样也并未消减半分他的锐气。奥德修斯向女眷借来一匹白缎布拟作斗篷,用扣针钉在他肩部的轻甲上,且为之戴上斗篷。他有意在到达奥利斯港湾之前并不让众人知晓佩琉斯之子的存在,而后者并不在乎他的这点小心思:但凡他一朝踏上战场,此等谎言便再不能隐瞒。

阿喀琉斯并未发现对方一瞬的停顿:“你是在看低我,精擅谋略的奥德修斯。这并非你该犯的错误,若非我心甘情愿与你前去战场,你又如何能够轻易将我从宫殿带走?我的母亲忒提斯担忧我的性命,但我早已做出了选择,你的那些计策也已证明你的智慧。但若你再说这些话,我不免要怀疑你盛名的真伪了。”

奥德修斯一时无言,扭过头苦笑两声:“是我有错在先——不再谈了。”

他原以为便要这样沉默下去,十几岁的年轻人比他料想地要沉默许多,好像是燃起了火星的火把,等待时刻爆出光芒。但没想到对方却又挑起一个话题。

“我们会路过阿卡迪亚吗?”

“恐怕不行,但如若你解释一番原因,也未尝不可改变路线。”

年轻的佩琉斯之子沉默了一会儿,奥德修斯以为对话就此中断,而阿喀琉斯扯着斗篷的边缘语调犹疑:“并非特别的理由:只是与恩师道别而已。不——还是不必前往了。”

奥德修斯并不关心少年的心结,既然对方无意坚持,他也乐得不必再做调整。他领对方上了自己的船只,命部下将其安顿。阿喀琉斯虽比他年幼,但并非是部属身份,而是与他同等的英雄与王之后裔,一切礼节与招待需与其同等。捷足的少年出师自大神宙斯之兄弟,人马贤者喀戎,这点奥德修斯早已有所耳闻。然他也同样闻说这位众英雄之师长似乎正受了九头蛇海德拉的毒,但显然他身边这位少年并不知晓这桩事情。

士兵拉起弯翘的木船,将之拖入滩外的大海。自斯库罗斯岛至奥利斯港湾的旅程仍需数周,阿开亚人的坚固黑船张开巨大船帆,船首破开深蓝色的海面,由风神阿涅弥伊引导着向目的地出发。阿喀琉斯换上雕刻橄榄枝与雄鹰的胸甲,除此之外仍只穿着胫甲,将长发盘起在后颈上,轻装的他与普通士兵的装束几乎无异。

奥德修斯询问过是否需要为他准备盔甲与头盔,而阿喀琉斯却只选择了一面圆盾,给出的理由几乎要让前者嗤笑出声:这位自预言中诞生的英雄兼有可谓天真的同情与傲慢的自信,他自诩战场上鲜有人能够将他击伤,这些铮亮铜甲不如分予与他同往的战士。无妨,待到他裹挟满身血污泥浆自战场回到营地,见到凡人在泥泞中留下的断臂残肢,自会舍弃这些战争的天真想法。奥德修斯如此想着,替他裁短了斗篷,仍旧扣在胸甲上作为披巾,必要时也可遮盖起面容。当阿喀琉斯在船舷之间灵巧地奔跑跳跃时,缀在身后的缎布好似扬起半边雪白翅羽。

入夜之后士兵便在船舱内各自歇息。阿喀琉斯辗转了半晌,终是怀着违背了母亲心愿的愧疚起身。他并非水手,幸而恩师喀戎的训练使他在海上仍能如履平地,来自母亲忒提斯的宁芙祝福甚至令他不惧于掉落水中。跟随他的士兵白日仍忧心他跌落船舷,但见过他避水而立之后便无微词了。他便心安理得将奥德修斯旗舰的左舷占为己用,怀抱着枪杆俯视船员来回奔袭。

甲板上并无船员,仅听见阿喀琉斯自己脚跟踏在木板上的规律闷响。月女神的光辉普照整片黑暗大海,却并不能照出船首一片暗影。阿喀琉斯沉下重心,手腕一振枪已搭在左手。他压下枪尖摆出突刺的阵势,沉声喊道。

“不必再苟且在那片黑暗之中,你这胆小鬼。不管你是如何掩人耳目登上阿开亚人的船只,但若你拒绝显出你的面容,报上你的姓名,那便大可来试试我的武技如何。”

黑影并不作答,它沉默地矗立在原处,好像静默着的磐石,连呼吸都失去了声响。

阿喀琉斯也无意再与缄默者更多交谈,乌云遮盖月光,那电光一闪之间甲板上只余被扬起的尘灰,捷足的英雄枪尖的寒星湮灭又亮起,缎布在虚空撕开一道亮白裂缝,身影交错之间纠缠黑雾被迫自这位不速之客身边消散。而在这须臾之后月光再临船首,为身形相仿的两人皆披上一层淡薄光芒。

月女神为少年揭开来者不愿示人的面纱,露出一双与他过分相似的琼浆色眼眸斜睨着他,吐出并非评论倒似叹息的话语。

“原来还是尚未下定决心违逆母亲心意的状态啊。”

细长的淡绿色发丝方闻声散落开坠至地面,恍如坠下一池溪水。阿喀琉斯猛得回头,蓄长的发丝在刚刚交错刹那被对手齐颈削去,而自己枪尖只不过破开了对方周身迷雾。经验与技巧的高下立判,更妄论他对自己的揣摩与无法忽视的外貌。

他心下大骇,虽不敢再贸然进攻,身形仍紧绷似一支将将离弦的白羽飞箭。佩琉斯之子未曾告知任何一人他未削去长发兼有仍怀有些许忤逆母亲的不安,而若对方既非梦神化形,也并非那位预言了他生死的卡尔卡斯,那令他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的源头只有一解。

“逃离了冥府大门,哈迪斯便不能将你掌控。不知名的亡灵,你为何来此处扮作我的模样。”

亡灵掷出一柄银色短剑刺入他面前甲板,分明是刚才削去他长发的那一把。阿喀琉斯心领神会,矮身拔出银剑将头发削得更为干脆利落。船舱内灯影晃动,呼喊声如水波纹逐渐荡开,阿喀琉斯朝惊觉了声响而起身的士兵低吼一声,示意只是自己的响动。他余光扫过被火光映照的亡灵,后者在明灯之下映出血污遍布的飘忽身躯,他确实并非生者。

“我即是你。”亡灵声音如吞下过一把沙石,“而我也并非身在此处。”

“那你又在哪里?”年少的那一方伸手去捉他退后的影子,沾满干涸血液的黄金盔甲触手并无实感,反倒化作一捧蓝色闪蝶扑闪空中。他一怔,又让对方回到了阴影之中。

“徘徊在生死之际,拘束于所谓‘座’之上。”

以女神之名命名的蝴蝶折返停驻于亡灵身躯,收拢翅翼又凝成盔甲轮廓,连血迹的位置都别出无二。阿喀琉斯想起他幼时飞驰于阿卡迪亚的森林时见到同样的蝴蝶,挣扎在他的手心时留下一片如巨洋浪花般的闪烁粉末。他聚拢起手掌将这神的造物拘束在手中,将它带给老师希冀获得额外的褒扬。

但人马的贤者喀戎轻轻地包裹住他的仍显稚嫩的手,温柔而又不可抗拒地解开这幼小的牢笼。蝴蝶羽翼负载灵魂的光辉,在老师曲起的指节上缓缓开阖。

“记住我的话,阿喀琉斯。”那巨大的蓝色翅翼挡住了阿喀琉斯望向老师的视线,祖母色眼眸躲藏其背后令他看不真切。“厄洛斯之妻司掌所有生者的灵魂,她的化身便是蝴蝶。生者的灵魂若是毫无留恋,便会被灵魂之神带去,成为蝴蝶飞往星星。”

年少的英雄尚要追究根底,抓住人马的腿不肯松手,令其沾染上无数鳞光闪闪的粉末:“神的化身也会是如此脆弱而短命之物吗?”

“正是。”喀戎振臂放走蝴蝶,又俯下身来牵起阿喀琉斯的手,领他到溪水边洗净。“灵魂本就是脆弱而美丽的事物,就连你也不例外。”

他顺从地在河边跪下,令溪流冲刷去他手上的闪烁:“那老师呢?老师是大神宙斯的兄弟,拥有永不枯竭的时光......”

“错了,阿喀琉斯。”喀戎打断他,“我也与你同样。‘死亡’与——”

原本清晰而温暖的记忆却是被撕去一半的拼图,老师的话语伴随着最后可辨的“死亡”二字在记忆里被嘎然划去,发出呕哑难听的噪音。少年惨叫一声,抱着头靠上了背后的船舷。

“被我影响以致强行想起了老师封存的记忆,但现在没有什么让你好好接受的机会了。”身着黄金盔甲的亡灵也方从回想中挣脱,踉跄着脱力一般大口吸着气,又强撑身躯拎住年少者的披肩,逼迫他直起身望进与自己同样的眼睛里,他从更为清澈的眼眸里看到自己:那些血腥杀意已经刻在了他的眼睛里,他能读到自己的欲念深重。

“老师——你的老师曾给你留下一个不能解开的谜题:当你要前往战场时,他将教予你最后一节课。”

“正是今天,正是今夜。这个词是喀戎设下的禁语,在那一刻之前谁也不能与你谈论。若——命运之神也罢,灵魂之神也罢,他们其一捉弄你我,要让我回到这一刻,那我便昭告他们:知晓答案的我在后悔,在愧疚,愤怒的火焰在我的胸腔里燃烧,直到把你我一同燃烧殆尽。”

“若我要面对终局,也绝非是在面对你的此刻!”阿喀琉斯挺直了脊背,用尽全力将亡灵挥开。无数的蝴蝶便从崩毁的身体中逃窜而出,朝他扑面而来。但他金色的眼中盛两丛不灭的火,锐意与亡灵的怒火碰撞在一处,对他的敌意清晰可见。

他难以揣度亡灵究竟是纠结于何物,老师总是教导他放开双手,但幼时的他却总是固执地握紧双拳,要把一切都抓进手中。但若遍历无数生死,化作一缕进退不得的游魂仍能令他抵死怒号的,定是在他灵魂之中刻下印记的重要之人。

但这与他无关,阿喀琉斯握紧双拳,靠着侧舷支撑起身体。他从来不是会听取预言之人,纵然此等警告由自己发出。

“我无需‘未来’教授如何奔跑行走,是你忘却了本应该前往何处!”

未成人形的蝴蝶如此怒吼道:“闭嘴——!但凡你明白些许所谓预言,此刻就应该抛下这支将在海上不识方向,漂泊数月的乌合之众,而即刻前往阿卡迪亚。我正是你,我知道你因为一念之差未曾前往阿卡迪亚,难道现今我给予你命运的指示,你仍要固执到底?”

少年者听到熟悉的地名,反驳之前问题已脱口而出:“阿卡迪亚?老师?”

亡灵自知失言,缄默之下抓住阿喀琉斯的领子跳出舰船。阿喀琉斯躲避不及,天地倒转之间已被亡灵倒拉着跃出百余尺。他扭转身子使出潘克拉辛,右腿横扫将亡灵拦腰打作两截,又打碎无数幻化的闪蝶。

“你今天非要扭转过去!”阿喀琉斯站定海面,眼角扫过对方的脚踝:那里的伤口并非他造成,鲜血却流淌不息沉入大海。

“事到如今还想确认什么?”

“如果我终将如此死在战场,你费劲心血不过模仿俄狄浦斯王旧事。不如你自己前往,了断亡者心愿。”

——亡灵长久地怔在原地,接着慢慢转过身望向阿卡迪亚的方向。他背对着那里大笑起来,喉间咳出血仍止不下声。他错断了,倒在伊利昂的城门前时他误以为死亡是喀戎留给他所思考十年的命题,但他根本未触及谜面本身。他绝非胆小怕死之人,而老师也从不对他正确的行为多加教导。

多讽刺啊!身陷故事本身之人无法懂得何谓故事,少年给出的答案与他回忆中的话语如出一辙。他是神谕之子,死亡只不过是预言的一环,而预言本身才是对他的预言。这是米诺陶诺斯的无尽迷宫,而他才刚找寻到入口。


阿喀琉斯静静地站立着,他听不懂他的笑,那其中的感情大抵确乎需要十年时间发酵贮藏。在这意图嘲弄众神于命运的狂笑中,银河在他们头顶与脚下流转,星辰包裹着他们,成为一片孤立天地。阿喀琉斯的面前,亡灵的背后,正升起一片他从未辨别过的星星。


“■■已经嘲弄了我了,接下来是你将用十年的时间解开老师留下的谜题——不,远不止十年!拘束‘座’之上时竟然还有此等谜题解乏。可笑吗?!你我的禁语并非‘死亡’,而是■■!”

“你得到你要的答案了吗?那就够了。”阿喀琉斯问道,“而我只想知道那是什么星座。”

“你不会想知道。”亡灵冷笑道,“这是你最初的谜面。——我不会放弃,我会继续找寻,直到抓住喀戎给予的那条真相的棉线。”

面庞被蝴蝶的羽翼割裂,成为遍布裂痕的陶瓷碎片。从他的内部涌溢出无数女神化身的蓝蝶,脱离了他的躯体向天空振翼,重向他背后那陌生的星群。

那是一位射手?抑或是一匹神马?阿喀琉斯出神地望着那片天空。为什么老师从未教他辨认这片星星?而亡灵在他眼前崩毁,归于无物。

最后一片陶瓷坠落,蓝翅的蝴蝶向他扑来,遮盖住了他的视线。

“——”

“阿喀琉斯——!”

捷足的少年猛然惊醒,他的眼前是辽阔的海洋,而背后是坚实的木制桅杆。海风送来凉意吹入他的肺部,让他清醒了不少。

“你在桅杆上睡了半夜?”奥德修斯待他重回甲板后伸手为他整理披巾,因沾上了满手的蓝色粉末而挑起眉来,“海上也会有闪蝶吗?”

“嗯。”阿喀琉斯晃晃脑袋,仍有些迷糊,“梦神莫菲斯进到我的梦里来,然而我只记得英雄的葬礼,柴堆上燃起冲天火焰,深处却有一只焦黑的蝴蝶。”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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