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醉欲眠君且去,明朝有意抱琴来。

【Dover】分海 CH I - 6

Summary:当丧尸末日来临时,生活一团乱遭。而好巧不巧,他们都选择了对方。互相拉扯、互相折磨、互相依靠、互相思考。

Firends with benefits关系,互攻向


这篇大概是第一章里我最喜欢的部分哩,虽然注释了一些梗但还有很多暗梗讲不清,如果能品到就太好啦。



CH I - 6 倘若梦境中听见声音


弗朗西斯?

 

——亚瑟?!

 

哈,你竟然接电话了。

 

——抱歉、但我现在有急事……

 

嘘……不要出声,先听我说。我恨死你了,你虚伪、自私自利、居心不良,是这个世界上我最讨厌的国家——最讨厌的人。

 

——不用这个时候翻旧账吧。

 

所以这件事我只能告诉你,只有告诉你,我才不会后悔:弗朗西斯。如果你想挽回被夺走一切,那就自己放弃现在唯一拥有的东西。爬到顶层、跳下去。

 

——你真是没有一天不想弄死我,亚瑟。然后呢?

 

逃走,抛弃这一切,如果是你一定自觉于心无愧,如果是你一定也能做到。所以再见,弗朗西斯。

 

……

 

法国站在原地发怔,手机上的通话已经结束,刚才的对话没有留下一点痕迹,像水波一样消失在空气里。他懊恼地低吼一声,扑到桌前试图找到纸笔。没有纸——这是个废弃的储物间,箱子里有一面灰扑扑的国旗;又翻遍所有的抽屉,找到一支半干的黑色油性笔。他立刻趴到地上,慌忙将国旗展开,记录下尚未忘记的脑海里的每个单词。等记到“逃走”时,那只可怜的笔彻底油尽灯枯,再也划不出半点痕迹。他跪坐在国旗上半晌,拂了一把散乱在眼前的发丝,低头从胸口取下一枚胸针,刺破了自己的手指。指尖的伤口痊愈得很快,在布上的字迹比干枯的油性笔还要粗糙。

 

对话很短,尚不至于占满全部空间,恰是鲜红的三分之一未着一字。法国前倾身子双手撑在国旗两侧,又逐字逐句的读了两遍,尽他最大的努力记下每个字的语气,接着将这块沾染灰尘、笔迹与血污的布料仔细折叠起来,闭上眼开始细想。他首先意识到这个电话并非偶发,英国早对内容打过腹稿。但他从何时开始准备这则通讯却不得而知。自阿尔弗雷德出事之后他贸然提过想要解除身份一事,虽然当时只圆场说是说笑,但这近千年无有的事情对上司来说仍然是晴天霹雳。因此对他的保护——或说是监控都摆在了明面上,甚至切断他房间的信号。若非他今天借着开会时人员管理松散溜进这个闲置的房间,恐怕这一通电话也接不上。

 

他表面若无其事,心里的念头却逐日滋长。意识体说到底是国家概念的产品,国家状况反咬在意识体身上,自身的状况并不会反作用于国家。然而时间一长便会有人察觉其中端倪:既然如此意识体这种东西白养着毫无裨益,只是一个好看的花瓶;然而身体倒是有趣得很,好像一个碎了还能复原的花瓶;而最关键的一点是这个超出人类知识范畴的花瓶一个地区只有一个。这唯一性是而今更为重要,谁掌握了这群玩不坏的实验体,谁就掌握了能解决病毒的资本。

 

人与人之间的争斗即使世界末日也不会结束,而他们只在赌桌上扮演筹码。

 

法国举起他的一只手细看,青灰色的皮肤上爬满鲜红的蛛网脉络,不断泛起诡异的蠕动,仍然掩盖不了一块长方形的刀口。他是人权的发源地,自由国家的象征,数百年前与哲学家一同思考何谓人、何谓他自己,而现在正在无可动摇地逐渐变成显微镜下一块块鲜活的血肉。寄生物在吞噬他,他的子民愿意肢解他。在某个夜晚法国怀抱着记事本猛然惊醒,掀翻了床头柜上的一本小书,砸落在月光里翻开一页。他凑近去读,上面写着:

 

匆匆,太匆匆!事物本身在宇宙间消失,而关于他们的记忆也在时间中不复存在。

 

耳边絮语阵阵,他端坐床边难解其意,只觉得自己与自己的同类们也终于在时间中溶解。

 

亚瑟无疑送来的一种方法。这方式在18世纪他们各用过一次,却也只是割舍了一部分:一次亚瑟差点被绞断脖颈,得以剥掉一身勋章在他自己的船上挂上骷髅旗;一次他差点被砍下脑袋,才换到机会别上三色的帽徽。他有幸看过英国的那场闹剧,马拉着满满一车的金币顺着长路疾驰,英国拘起一捧金币洒向两旁行人,大笑着向天鸣枪。他先丢下他饰满宝石的礼帽,接着是耳上祖母绿的挂坠,再其次是他的领巾、他艳红色的外套、他的绶带,最后是他剩下的一切华丽装饰,只剩那件撤掉了两个扣子的衬衣。枪声在他背后响起,英国就缩着脑袋毫无风度地滚下车找个角落躲起来,甚至不在意他藏身在法国的马背后。

 

你在玩什么把戏?法国问。

 

英国打量满身华贵的同类一眼,又咧开嘴笑了。

 

你不明白,法国!想要成为另一群人的代表的规则正是如此。试一试吧,弗朗西斯。

 

现在法国撬开天台的锁,又想起英国对他说来试一试吧。这次是怎样的规则,才能让他成为自己的代表?他从栏杆边低头看去:下面静悄悄一片,警卫们只担心他从门口逃走,却不想他会找到一个最贴近外围的地方跳下去。不过他还要尽量静悄悄一些,免得他坠地的声音太响,引来了人类将他团团围住。

 

他又深觉自己的这位邻居解决问题太像个赌徒,要么不赌,要么全押;现在还要搭上他,要么换回一切记忆,成为一个人,从此生有生的痛苦,死去有死去的痛苦;要么彻底被关死在房间里,成为一团未被消化的时间的残留物。怪不得这个方法只能他来实现,谁还能做这样残酷的选择题?

 

因此法国开始整理自己身上仅有的一些物品,以防跳下去的时候弄丢了什么。记事本留在房内,身上也没有尖锐物,最后他摸到心口垫着灰扑扑的国旗,担心万一血把字迹染成一片,不幸遗忘就再也找不回底稿。因此又掏出来,一角绑在手上,一角攥在手心。准备妥当之后他突然感觉太阳穴突突地跳,那些无穷无尽的絮语一瞬间拥有了词句的意义,它们问:

 

“你要放弃,你的子民?”

 

弗朗西斯说:“你在问法国还是弗朗西斯·波诺弗瓦?”

 

亚瑟说:试一试吧,弗朗西斯。

 

于是他没有等到回答便纵身一跃,空气在他耳边尖啸,像是尖锐的诅咒,伴随着意料之外的刺啦一声,最后是法国落地时候身体发出的闷响。

 

法国眼前发晕,他身上没有一块骨头不在痛的。眼睛有眼睛的痛、侧面的有侧面的痛、心有心的痛、脚有脚的痛、头有头的痛*,每一块他都在撕裂开。温热的血液在地上流淌,将他包裹在一团诡异的暖融之中,仿佛是他从未体验过的,停留在母亲怀中的感觉。他好像瓷片摔碎在地上却又迅速地被融合成一个新的物件。他感受到他重新在生长,而这些疼痛似乎变成一个孩子抽长的生长痛。这一瞬间的疼痛与温暖像是一根细长的钢丝被无限拉长、蔓延到宇宙的尽头,直到他重新能够将眼神对焦向天空——他身体最后一次迅速的复原结束了。

 

他想到自己是弗朗西斯·波诺弗瓦。

 

弗朗西斯看向楼顶,那里有块模糊的蓝白色。塔仔细看去,蓝色和白色的旗帜钩在栏杆上高悬,被风烈烈鼓动,隐约看清他慌乱又急促的笔迹。他又举起手,发现手里只拽着一截红色旗帜,却干干净净不染血迹。

 

亚瑟的话就如同无情的预言:如果你想挽回被夺走一切,那就自己放弃现在唯一拥有的东西。他果然失去一切,连字迹也不能带走。他又想这次无声的反抗竟然留得蓝色与白色**高悬,这又是何等讽刺。

 

匆匆,太匆匆!他曾在时间中无尽停留,此刻却为记忆被裹挟而走。

 

两边脚步声阵阵,弗朗西斯从血泊里爬起身,最后回望高挂的残旗,卷过红布跌跌撞撞钻进树丛,他从前的生活在他身后淌成一条细细的血流。


TBC


*:这一段以及亚瑟的脱衣借用了伊斯塔尔下冥界的描述方式,他们这种重生方式和伊斯塔尔被迫抛弃外在的一切在形式上是类似的吧

**:法国三色旗中,蓝色和白色分别是自由和平等,红色是博爱。另外共和派在资产阶级革命后也用的是红旗。



评论 ( 2 )
热度 ( 34 )
  1. 共3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孤城落葉 | Powered by LOFTER